美国亨特学院

#实话实说#2023年10月7日，哈马斯对以色列发起了史无前例的袭击，而后以色列军队开展了为期两个月的反击。巴以冲突在中东地区引起了巨大的动荡与紧张，而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巴以冲突也在撕裂着美国的大学校园，引发了前所未有的各种骚乱。

12月5日，美国3所世界级名校（哈佛、麻省理工和宾大）的校长在参加国会的听证会时，回应关于校园反犹主义与学校政策的质询，却遭遇职业生涯的巨大危机。三位校长的回答引发了包括政客、捐助人、校友在内的强烈不满。目前，宾大校长已辞职。哈佛与麻省理工的校长也同陷“下课”风波。

美国大学正在历劫中。

60年未见的反犹浪潮

美国大学最近正经历至暗时刻，一方面镇压校园反犹运动压力山大，另一方面由于镇压反犹主义，舆论批评其制造恐慌、限制言论自由。

宾夕法尼亚大学拒绝放映一部批评以色列的纪录片。

而一贯“言论自由”的布兰迪斯大学，也因为一个支持巴勒斯坦的学生团体全国分会发表的声明而拒绝维护言论自由。佛蒙特大学取消了一位巴勒斯坦诗人的演讲，因为有学生举报他是反犹主义者。

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美国大学开始镇压校内亲巴勒斯坦的抗议活动。这些大学的捐助者、校友和政界人士不满于反犹运动，对学校领导不断施压。

一些学校推迟或者干脆取消了活动。极少数学校选择关闭学生组织，并处分参与学生。同时，校友和外部团体也对学生施压，校友将这些学生列入“雇佣黑名单”，外部团体毁谤参与学生。因为担忧自身安全，一部分学生停止参加抗议活动。

巴以冲突暴露了美国大学在言论自由面临的困难。

近年来，由于保守派拒绝谈论相关话题，美国一些大学校长深受舆论诟病。现在，因为一些亲巴组织呼吁对犹太学生使用暴力，美国大学正努力维持言论自由与保护犹太学生的平衡。一些反犹活动的视频在网上疯传，某些甚至演变成肢体冲突，大学官员亟需遏制示威活动的方法。

巴勒斯坦法律组织（Palestine Legal）律师拉迪卡·赛纳特（Radhika Sainath）说，自哈马斯袭击以来，她已经收到了450多个与校园相关案件求助，比去年同期增加了10倍多。这些案例中包括奖学金被撤销的学生，受到纪律处分的教授，以及被学校董事会施压的管理者。

赛纳特说：“我们从未见过如此大规模的镇压活动和反犹浪潮，让人想到上世纪60 年代的反犹主义。”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著名的亲巴校园组织“巴勒斯坦正义学生会”（Students for Justice in Palestine）被包括哥伦比亚大学（Columbia）、布兰迪斯大学（Brandeis）、乔治·华盛顿大学（George Washington）和罗格斯大学（Rutgers）在内的四所大学关闭。因为该组织涉嫌支持哈马斯、扰乱课堂秩序及恐吓学生。

该组织成立于约30年前，是个由自治分会组成的松散团体，否认了这些指控。

“巴勒斯坦正义学生组织”（Students for Justice in Palestine）在一份声明中说，“这是学校官员镇压的升级，他们将反犹太复国主义学生团体定性为暴力和生存威胁。”该组织还补充说，学校官员“精心建造了便于大规模镇压、审查和操纵知识的基础设施”。

2023年10 月下旬，佛罗里达州立大学系统（SUS）校长致函旗下校长，要求必须“关闭”该州的“巴勒斯坦正义学生组织”分会。但民权组织称这一命令明显违反宪法第一修正案。

镇压反犹or言论自由，这是个问题

纽约大学法学教授、布伦南正义中心（Brennan Center for Justice）创始法律总监伯特·纽伯恩（Burt Neuborne）说，学校领导处境艰难。他说：“如果学校不适当限制反犹言论，知识开放就不成立”，但“另一方面，的确有学生感到不安并因此受伤，学校也不能忽视他们的权益”。

肯尼·L·马库斯（Kenneth L.Marcus）是犹太民权组织布兰迪斯中心（Brandeis Center）（不隶属于布兰迪斯大学）的负责人，他说，当“犹太学生受到攻击、殴打、恐吓和威胁”时，学校管理者必须采取行动。

马库斯说：“现在反犹者不仅有口头上的言论，还有令人愤慨的暴力行动。我们需要的不是审查，不是冷眼旁观。我们需要大学管理者一致、公平地执行现有规则。”

阿拉伯和穆斯林学生表示，他们也面临恐吓和骚扰。在芝加哥，一名6岁巴勒斯坦男孩被谋杀，当地警察局说袭击是出于仇恨。

佛蒙特大学（UniversityofVermont）的管理者取消了2023年 10 月下旬举行的巴勒斯坦诗人穆罕默德·埃尔·库尔德（MohammedEl-Kurd）的线下活动，因为一些学生说他是反犹太主义者。记者无法联系到库尔德先生置评。

亲犹太团体“反诽谤联盟”（Anti-Defamation League）在网站宣称，库尔德的言论令人不安，其中包含一些诽谤，远远超出了对以色列的理性批评。

演讲组织者否认了反犹太主义的指控。参与策划该活动的教授海伦·斯科特（Helen Scott）说：“将以色列和反犹太复国主义的批评者与反犹太主义混为一谈是错误的，这是在限制学术自由，该系列演讲的许多董事会成员都是犹太人。”

《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的一段视频显示，校方以安全为由关闭了演讲。但后来该大学一名律师承认，会场或演讲者没有受到威胁。该活动改在网上举行。记者无法联系到该大学的官员置评。

斯科特教授说：“反犹主义日趋高涨，在最后关头取消一位巴勒斯坦诗人的演讲是正常的。”他指出，2023年11月，三名在巴勒斯坦裔大学生在镇上被枪杀。（警方逮捕了一名48岁的男子，正在调查这是否是一起仇恨犯罪。）“这传递了什么信号？”

乔治·华盛顿大学（George Washington University）的管理人员本学期暂停了该校的“巴勒斯坦正义学生组织”（Students for Justice in Palestine）分会，该校副教授威廉·尤曼斯（William Youmans）说，虽然学校官员的策略有时会让学生的激进主义不寒而栗，但来自外部力量的压力——包括对潜在雇主的惩罚和警告——产生了更严重的后果。

“我觉得在很多方面，这种策略其实更有效。如果学校抑制言论自由，往往会事与愿违，因为显然不应如此。”尤曼斯博士说，他在 21 世纪初曾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Berkeley）巴勒斯坦正义学生组织分会的成员。

寒蝉效应：自我审查与外部施压

研究撰写巴以冲突的学者们，本来就一直惴惴不安。根据2023年11月进行的一项半年调查显示，自10月7日以来，外部环境更加恶化。马里兰大学和乔治·华盛顿大学的调查发现，66%的受访者对中东问题进自我审查，高于2024年秋季的57%。

11 月中旬，《哈佛法律评论》（Harvard Law Review）董事会投票决定不发表巴勒斯坦学者兼人权律师拉贝亚-埃格巴利亚（Rabaa Eghbariah）的文章，她的文章认为，加沙事件应在联合国定义的种族灭绝框架中进行评估。

《哈佛法律评论》（Harvard Law Review）在随后声明中表示，该刊“有严格的编辑流程，规定了如何征集、评估和决定何时以及是否发表一篇文章。”

在网上的一份声明中，《哈佛法律评论》的几位意见相左的编辑认为，因为“公众恐吓和骚扰运动”而撤稿的行为令人不齿。

在发给《泰晤士报》的一份声明中，埃格巴利亚称撤稿“令人震惊”，他说：“这不仅是歧视性的，而且揭示了巴勒斯坦学者不具有言论自由。”

这篇文章最终发表在《国家报》上。

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宾大 Chavurah 组织成员杰克·斯塔罗宾（Jack Starobin）说，这个进步犹太学生组织从7月起就计划放映电影《以色列主义》，但由于放映时间与哈马斯袭击事件非常接近，因此推迟了原定于10月24日的放映

这部电影是一部纪录片，影片中美国犹太人访问以色列，目睹以色列对待巴勒斯坦人的方式后，重新思考他们对以色列的看法。亨特学院上个月取消了该片的放映。

斯塔罗宾说，当他们重新预约11月下旬的反映活动时，学校拒绝了。

学生们去了学校的中东中心（Middle East Center），该中心获得了校园会议空间的批准，可以放映一部电影。

斯塔罗宾说：“我接到了大学副教务长的电话，威胁我们如果继续举办这场放映会，就会受到纪律处分。”

宾夕法尼亚大学发言人拒绝对此发表评论，但他表示，学校只是决定推迟放映到明年2月，“因为我们的首要责任是校园的安全。”

这位发言人表示，组织者“漠视”学校会在明年2月份放映这部电影的决定。但斯塔罗宾说，校方是在他曝光学校拒绝提供放映场地后，才承诺会在明年2月放映的。

辞职，就能解决问题吗？

2023年12月，宾夕法尼亚大学校长伊丽莎白·马吉尔（M. Elizabeth Magill）宣布辞职。原因是她在国会的听证会中对一个问题，即“对犹太人搞种族屠杀的言论是否违反贵校的行为守则，是还不是？”她始终含糊不清，不愿给出一个明确的表态。

但《以色列主义》的联合导演艾琳·阿克塞尔曼（Erin Axelman）表示，大多数学校都顶住压力，放映了这部电影。一些学生表示，他们坚定地支持公开表达。

23 岁的耶鲁大学法律系学生木村千里（Chisato Kimura）是耶鲁巴基斯坦团结委员会（Yalies Palestine）的成员，她说，她没有被吓倒，她会代表巴勒斯坦人继续抗议下去。她说，学校标榜自己尊重种族多样性，“把我们的脸贴在海报和宣传材料上”，但学校也需要接受，“学校有各种族的学生，就会有各种观点和异见”。

在哈佛大学，该校巴勒斯坦团结委员会的一名本科生组织者表示，学生们很担心为巴勒斯坦人发声的后果。她不愿透露姓名，因为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和校园影响。她说，因为担心被处罚，在课堂上谈论自己的观点时，她们往往非常谨慎。

最后这名学生说，鉴于加沙数千名平民的惨死，无论后果如何，她必须在校园里公开抗议和发声。她说，“加沙非常重要，现在不能再沉默。”